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剛走進家門,聽見樓下治喪的人家敲起鑼(或許那也不是鑼吧,但我在六樓也不能看見,總之是那樣的聲響,持續了四、五響),聽起來特別清楚,那一聲聲尖銳所想要喚回的。

 

這幾天上班或回家,總會經過這戶人家,或因為他們在門口祭拜或是焚燒紙錢而繞道,我並沒有特別把這件事情記在心裡;就像前陣子假日走民族東路也會忘了假日僅開放單向通行,只好在松江路上繞小路回家。

 

然後這樣的追思與悼念,在我的不在意中,進行了我不知道的天數、以該有的節奏進行這個人的最後的祭典。

 

我在電話裡聽著我媽抽蓄的聲音,我爸在後面問是誰,要電話的我這頭打家裡電話來,別打手機,我想他是擔心沒電;不過我媽邊哭邊說著我弟都在家,說不用回家陪她,叫我掛了電話。

 

坐在試鏡間裡,我一件一件想著我能為我媽做的事,帶她去逛街、陪她去散步、計畫戶外郊遊、跟著車隊露營、每一件事都變得無關緊要,跟外婆才在中午的時候通電話允諾她:「會等她回去的」這件事比起來。

 

外婆過世了,我對她的印象只有照片裡,坐得活像慈禧,身邊圍著小時候的舅爹舅媽。

 

其實我沒見過外婆幾次面,即使跟我爸那邊的親戚比起來,娘家這邊的人總是對我跟兩個弟弟較多親愛,雖然他們不是很了解我們,可能也忘了我的名字。

 

四歲跟十歲左右的年紀時,我都回去過緬甸;當然我完全不記得四歲的時候,我媽說我在那裏當個孩子王的印象,而且還是極為霸道野蠻的。七、八歲的時候還能想起片段記憶,我赤腳奔跑的路不是柏油,是細碎黃土砂石和牛車上掉下的稻草,但現在可說是完全想不起來了,只留下記憶中的記憶。但我記得十歲的時候,和不知道哪個表姊,都會偷偷跑到外婆房間,偷零食來吃,那還不是普通零食,是雲南的「乳扇」,外婆房間裡放的是甜甜、軟軟的那種,不是市面上硬的、要烘烤的。後來才知道,沒被罵是因為我的關係,外婆捨不得罵我這個根本沒見過幾次面的孫女,外婆根本就知道我們偷吃,平常表哥表姊根本不敢進她房間。

 

突然想起在學校到家裡的路上,有一家專賣牛肉丸湯的店,那裡的小牛肉丸真的很好吃。這樣一說,我好像還在那上過學,還是這只是某部電影的情節,我也不太能確定。

 

到了高中大學,我媽比較會跟我講以前難過的事,那時候來台灣念書沒人照顧、念書的時候不會寫中文、工作的時候被護士長欺侮、嫁人之後婆家又多自私這些的,然後想起小時候我有多愛頂嘴、多不聽話,況且我剛出生就是一場災難,她能撐下來是真的咬著牙、揪緊了手在生活的。

 

但除了回家陪她,我不知道還能做什麼。

 

今年她嘴上唸著年底要回去幫外婆慶賀百歲時,我是不是就該要她早點動身?這樣她是不是就不會這麼難過了?

 

我冷靜的問她,禮拜五還要回去嗎?她不回去了,禮拜三就出殯了,回緬甸的簽證星期四才會下來,「回去也沒有意義了」她是這麼說的。

 

感傷透過血脈傳來,並不因為我失去了什麼,而是因為我母親的哀慟。

 

那裏的節奏,我並不熟悉;樓下的葬禮持續了至少七天,在那兒三天之內一切就會結束。天數多一些或許擾民吧,卻多了一些時間讓人追思。

 

中午她一派輕鬆的打來問我有沒有可以裝護照、隨身財物的側背包借她用,並且問我吃飯了沒的那通電話,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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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dearjackman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